儿子从我的脸色上判断我可能会拒绝交费,他说:“我明天必须交钱。不带钱,老师会让我回家拿。”我说:“钱你照交,到打针那天,我给你请病假。这针咱们绝对不能打。谁为了经济目的往我儿子身上注射东西,我就跟谁拼命。”
我儿子后来说,他从来没见过我的脸色那么难看过。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生养一个孩子不容易。
次日,我匿名给北京市教育局打电话,向他们询问最近是否在全市小学给学生注射甲肝疫苗,回答是否定的。
保险起见,我又给北京市卫生局打了电话,答复依然是否定的。
为了杜绝冤假错案,再保险起见,我又给儿子就读的学校所在的区教育局打了电话,答复还是不知道此事。
放下电话,我浑身颤抖。家长将生龙活虎的孩子送到学校,难道孩子一进校门就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牲口?
当天晚上我向儿子宣布,打针那天你不用去上学了。我将调查结果向他通报。往常每逢我不忍心看儿子受应试教育摧残而弄虚作假给他写假条让他获得放风的机会喘口气时,他都比较高兴。而今天他问我:“其他同学怎么办?”
我没听明白,问:“什么其他同学?”
郑亚旗说:“既然你知道了我们学校打预防针是为了赚学生钱,针剂可能是伪劣产品,你干吗不救所有的学生?他们也是父母费劲儿养大的呀?”
我和儿子对视了足足两分钟一句话没说。我清楚我这次如果不制止他的学校给学生打甲肝疫苗,我这辈子甭想在他面前抬头做人了。
第二天,我以家长身份匿名给区教育局打了举报电话。
放下电话,我担心区教育局忙于升学率疏忽我的举报,又给某电视台新闻部我的一位记者朋友打了电话,请他出面直接制止我儿子的学校擅自给学生打针。
那朋友马上以电视台的名义给学校打电话,校方一听是电视台自然紧张,答复是打针系地区卫生防疫站通过校医联系实施的。记者朋友又给该卫生防疫站打电话核实,答复是此事纯属本站工作人员个人行为,没有接到文件。
次日,学校向家长退款。我再三叮嘱儿子,不能走漏是我破坏打针的风声,否则你在学校的处境会朝不保夕。儿子说当然得保密。
我不得不佩服记者的嗅觉。
我以为事情已经完了,没想到几天后记者朋友来电话说,他继续调查了此事,甲肝疫苗一支才 10 元,学校敢收学生 18 元!
他还说卫生防疫站可能是 13 元批给学校,学校每支干赚 5 元!
他还说卫生部认可的生产甲肝疫苗的厂家有哪家哪家,其余的都是不合格药品。还说经他了解我儿子学校准备给学生注射的甲肝疫苗的生产厂家名不见经传。
1998 年 3 月 18 日,山东单县卫生防疫站副站长宋新华自行携带碘钙营养片到单县城关第一完小推销。
宋新华是每片 9 分 1 厘进的药,他卖给学校每片 4 角。学校卖给学生每片 6 角。3 月 24 日至 25 日,学校将碘钙营养片发给 18 个班的 1242 名学生服用,至 26 日中午,先后有 412 名学生出现口干、腹痛、恶心、呕吐等不良反应,其中 391 人到医院接受治疗。
1998 年 1 月 8 日,兰州市地方病防治领导小组、市卫生局和市教育局向全市中小学印发了《关于在中小学生中开展强化补碘及碘缺乏病监测的通知》,要求全市中小学生每人交 28 元至 30 元的补碘费,然后由学校向学生以每片 0.77 元的价格出售由市卫生局统一以每片 0.10 元向贵州兴义制药厂购买的海藻营养碘片。
该药未经卫生部批准。
截止 4 月 11 日,已有 6300 名学生服药后出现恶心、呕吐、腹痛等不良反应到医院治疗。
1998 年 4 月,邢台市卫生防疫站学校卫生科的王焕新以每片 0.20 元的价格卖给清河县教育局 8 万片陕西汉江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速效肠虫净片”。
清河县教育局加价后在 4 月 15、16 日两天以每片 0.50 元出售给全县学生每人两片,约有 16000 多名学生服用了该药。服药的当天,部分学生开始出现不良反应:高烧、腹泻、呕吐等。
仅 16 日一天,就有 4000 名学生到医院治疗。
清河第一小学学前班的学生也在劫难逃,17 日,学前班一位女生在清河第二医院输液时对采访此事的记者说:“老师说了,不吃药也要交钱。我吃了就肚子疼。”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如果学校将学生当作摇钱树,这还是学校吗?一个老师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我对哪个学生或他的家长有意见,我治这个学生的最好办法不是体罚他或骂他,而是永远不搭理他!”我当时毛骨悚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