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丽从他歇斯底里的行为中,看到了一丝苦楚。事后,她主动登门拜访,这位实际年龄只有40岁的村民,向她道出了自己的不易:家中两个孩子在上大学,一年需要将近六七万的费用。
“这年头,种地基本上是赔。”这位村民的所有收入都来自放牛,一旦禁牧就颗粒无收。眼见这片草原马上要被收回,补偿却迟迟没到位。
因此,他把村中放牧的村民都动员起来,组成了攻守同盟对抗王春丽们,一旦哪家倒霉被抓了牛,其他家就凑钱给他,分摊损失。“我要守住这片草原。”老农民坚定地说。
在向海,生存和环境问题长期无法调和。为了改善与当地村民的关系,帮助村民生态脱贫,桃花源基金会进行过许多尝试。去年高考结束之后,基金会曾给予周边村屯里考上大学的学生每人1000元的资助。
“这算是一个示好的行为。我们想让村民知道,我们不是不管你们死活的。”王春丽说。然而,巡护队前脚刚把钱送到村民家,他们后脚就进禁牧区放牧了。队员们赶他,对方气不过,几天后到村里杂货店里咒骂巡护队。“别看桃花源那群人嘚瑟,哪天走路上被捅死两个,就不嘚瑟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巡护队员的耳朵里,令所有人都感到心寒。“直接给钱是最low的做法。”王春丽感慨道。
自此之后,她一直寻求村民工作新的突破口,却苦无出路。一次偶然的机会,一名队员向王春丽抱怨,假期要到了,又得送孩子去辅导班了。“下个月的工资又全给我儿子交补习费了”。
王春丽注意到,当地许多村民对孩子的教育都非常重视,都希望送孩子去上假期辅导班。然而,辅导班费用不菲,还要去县城。累了孩子又苦了家长。
于是,桃花源基金会在假期招募了一批大学生志愿者,在假期为村屯内的孩子开办了免费的公益辅导班,非常受村民欢迎。今年夏天的辅导班是第三期,参加的孩子从去年夏天的15个增加到了119个。
一天,王春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附近屯的社主任打来的。后者曾因为巡护队制止他们采草药,集结了全屯的青壮年,扬言要掀翻巡护队的车。这一次,村主任客客气气地问,能否让他屯里的孩子也参加桃花源的公益辅导班,王春丽一口答应了。
“能从你这里得到帮助的时候,他就会改变对你的态度。”王春丽说。

2017年暑期公益辅导班上,王春丽为当地孩子辅导功课
从主义到“生意”
通过一年多来,对盗猎、盗牧现象的遏制,保护区的生态有了明显改善。桃花源基金会管辖范围内,许多原本因过度垦殖和放牧产生的白地上,又重新长出了草。风沙天气也显著减少,过去当地百姓常说“一年两场风,从春刮到冬”,而今年,他们都感到风沙小了。
桃花源的努力,也间接地影响了保护区管理局雇佣的临时巡护队员们,过去尸位素餐只为蹭公家补助的现象减少了,他们开始积极地投身生态保护,救助受伤鸟类,从天然林里赶出吃草的牲畜。
生活在桃花源管护区内的村民们,对生态环境的好转,有着最直观的体验。一位村民表示,在桃花源在向海落地之前,地上没有草,“年年秃噜光”,而桃花源仅来了两个月的时候,管护区内的草就比管护区外的高一尺。
但要维持保护区的良好现状,仅靠巡护队全天候的巡护还远远不够。经历过一系列禁牧冲突的王春丽意识到,不从根本上解决农民的贫困问题,则禁牧根本无法实现,向海的生态保护也无从谈起。
一直以来,王春丽非常认同马云的一个观点——“永远以公益的心态,商业的手法去做事”。这是马云经常强调的公益观,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商业是一定要有结果、一定要有效率、一定要公平。但是如果是仅怀着公益的心态,不计成本,反而会拖垮更多的人。”在来向海之前,王春丽曾经在老河沟自然保护区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是另一个由政府委托桃花源基金会管理的保护区。老河沟起步早,发展生态定制农业,到2016年已实现户均增收1万元。老河沟还建立了蜂蜜酒厂,获得了630万的收益,整个保护区实现了自给自足。
于是,王春丽想到将老河沟的经验引入向海。第一个转产脱贫项目是组织农户养殖土鸡。
养殖很成功,然而,当生态保护中心收购了农民手里的土鸡之后,却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们不知道怎么将土鸡推向市场。最终这批土鸡只能由桃花源基金会的理事认购,至今仍冻在冷库里。










